? 農村裏空氣清新，人員來往也比城裏親近。林渺看時間也不早了，便決定先和陸彥沈說到這裏。

舅舅門頭處的兩棵大樹佇立在院前，隱約可見場院裏走來走去的人。遠處泥土道路上是一望無際的空闊，竹林裏的特有的香氣似乎也在漸漸而來。

林渺見機，飛快地在陸彥沈的臉上啄了一下。

“我怕我舅媽他們回來，我得先走了。”

“等等。”陸彥沈拉住她的手，撥去她頭上下葬時沾染上的灰塵。他沖著她寵溺地笑，然後才說：“你走吧，我在這裏看一會兒，你到了我就走。”

“天冷，不許逗留太久。”林渺倒退著走了兩步，忍下心裏的不舍，最終還是轉過了身體背對著陸彥沈而行。

她不敢再回頭望他哪怕是一眼。

林渺進了屋子，開始忙活飯菜。農村裏用的是大鍋竈，廚房裏的柴火不夠，她出來去草垛上拿。折返回去的時候，眼睛還是下意識地往隔壁看。

陸彥沈還站在那裏，像松柏一樣，林渺向他的方向努了努嘴。得來陸彥沈的會心一笑。

“趕緊走啊。”林渺用口型說。

陸彥沈嘴角的笑容更深，點了點頭，當真準備走了。林渺抱著柴火，這才放心地去燒飯。鍋裏的菜被她炒的作響不已，她剛拿筷子夾一筷到嘴裏，外面就有人著急忙慌地跑來扯她袖子。

“窗寒？”林渺看了眼來人，“你和舅媽可算是回來了，我炒了幾個菜，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。你嘗嘗這個。”

筷子還未有動作，林渺就被林窗寒的話給驚住了。

“姐，我媽回來的時候路上遇見姐夫了。”

“姐，你快跟我走，我怕他們出大事。”不待林窗寒再拉扯，林渺作先跑了起來。

泥道上一輛拖拉機開過，卷起了一陣煙沈，阻礙了林渺的步伐。遠處田壟上，隱約聽見人聲。林渺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。拖拉機開過的瞬間，她也顧不上黑漆漆的煙，快步跑了過去。

小池塘和竹林的交接處，站著好幾個人。林渺氣喘籲籲地到了那裏，想也沒想就站在了陸彥沈的邊上。

看到舅媽的身邊站著楊玲玲，林渺心裏的感受不是吃驚可以形容的。

“舅媽…我做好了飯菜，可以…”

“你別說話，聽他怎麽說。”

林渺的話生生被李愛華截斷。

陸彥沈上前一步，把林渺拉在自己的身後。邊上是茂密的竹林，池塘外的石子落到水裏發出咚的聲音。竹葉被風吹地沙沙響動，頎長的陸彥沈忽然無比珍重的舉起了雙手，做出了發誓的樣子。

那豎起來的每一個指頭，生生刺痛了林渺的眼睛。

陸彥沈說：“李阿姨，我對天發誓，楊小姐帶來的孕檢報告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。我這一輩子只愛過林渺一個人，如果我說了一句謊話，我這輩子，下輩子，都一無所有，無父無母，不得好死。”

林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她甚至都沒有留意到自己的眼淚早就流淌在了臉頰上。她憤恨地過去推搡楊玲玲，不管不顧像個瘋子一樣揪住楊玲玲的頭發。

怎麽可以這樣，用這樣的謊言去欺騙舅媽。用這樣的理由去拆散她和陸彥沈。怎麽能夠，怎麽能夠讓陸彥沈發出這樣的毒誓。

“你個壞女人，你給我滾。我不要看見你。”

林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力氣，她把楊玲玲推倒在地上，揪住她頭發，打她的力氣都超乎所以的大。

楊玲玲蜷縮在那裏。空闊的林地裏，竹葉墜落發出聲響。楊玲玲悲慘無比的瑟縮出自己的手指，三個指頭朝上，聲音驚恐卻清涼的對天發誓。

“李阿姨，我楊玲玲要是騙你，我就天打雷劈，一輩子沒有子嗣孤獨終老。”

“窗寒，快把他們拉開。”

這樣嬌弱可憐的楊玲玲，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，都像是被林渺這樣的悍婦給欺負得沒有了辦法。李愛華是不相信林渺和陸彥沈的那個報告的。之前的報告還沒有推翻，所以李愛華以為，後來的報告就是林渺和陸彥沈捏造的。李愛華讀書少，相信佛理，相信誓言。比起陸彥沈那裝模作樣的發誓，她卻更願意相信楊玲玲這幅可憐的樣子。

陸彥沈和林窗寒上手把兩個女人拉開來。

林渺喘氣的聲音裏還帶著熊熊怒火。她也不再管如今把楊玲玲是傷害舅舅的兇手這件事爆出來之後，舅媽的心情了。她什麽都不要再去顧慮了。再這樣下去，舅媽就真是把壞人當好人了。

林渺抓緊陸彥沈的手臂，眼裏的火光筆直地燒向窩在李愛華身邊的，一臉可憐像的楊玲玲。“舅媽，窗寒，我也不瞞著你們了。這個叫楊玲玲的女人，和那個護士小恬認識，就是她間接害得舅舅去世的。”

林渺話音剛落。

啪！

林渺的臉上就吃了一巴掌。李愛華簡直氣得顫抖，“出去和陸彥沈幽會，騙我是在工作。回來怕被責罵，又騙我有新報告說你們沒關系。渺渺，我肯讓你回來參加喪禮，你不要以為我是認同你們了。我就是看你可憐，不想讓你送終的心被埋沒。現在你倒是好了，陸彥沈把別人肚子搞大了，人家報告都有，經過也告訴了我。人家楊醫生還特地來拜祭你舅舅，你倒說人命是她害的。”

“媽。”林窗寒拉住李愛華的手臂。“你誤會姐姐了。你在氣頭上，不要說這些傷人的話。”

“窗寒你給我回去，這裏沒有你的事情！”李愛華甩開手。

池塘裏石子滾落的聲音越發響亮，林渺整個人卻有些渾渾噩噩的。“舅媽！你清醒一點。”

“我很清醒！你舅舅的死讓我徹底看清楚了你們兩個人。你們都給我走，現在這裏不歡迎你們。林渺，你要是還想做我老林家的孩子，你就跟陸彥沈分的遠遠的。否則，除非我死，我再也不會讓你踏進林家大門一步。”

…

李愛華回去了，林窗寒自己留下安慰林渺。

林渺蹲在地上。心裏很難過，她沒在聽林窗寒的安慰，就是一個人低頭不言也不語。陸彥沈順勢蹲在林渺的身邊。他代替林渺跟林窗寒說話。

“你先回去吧。我跟你姐說的都是真的，你回家多註意點那個楊玲玲，別讓她害著你媽。”

風吹起少年短削的頭發，地上的石子滾動。林窗寒一臉被托付重任的表情，“我知道，姐夫，你多照顧姐。我這邊做好我媽的工作後，給姐打電話，你再護送她回來。”

少年說完話，不再耽擱，飛一樣往家跑去。

竹林附近，又只剩下林渺和陸彥沈了。兩個人都蹲著，像小孩子一樣對著膝蓋相鄰在一起。

“在哭？”陸彥沈的聲音帶著笑，“小花貓打了人，自己倒哭了。”

林渺聞言刷得一下擡起了臉。臉上淚痕斑斑，一雙眼睛通紅無比。她瞪陸彥沈，“你還說風涼話，你也給我走開。”

溫熱的手指尖碰上林渺的臉頰。揩去她淚水的陸彥沈，表情認真像是在做天底下最需要細致的事情。

“我怎麽能走。”陸彥沈的的手掌貼合在林渺的臉上。

“我走了，誰給你擦眼淚啊，笨蛋。”

林窗寒看著機靈，有陸彥沈點撥，肯定防著楊玲玲。陸彥沈不擔心那邊，他把林渺拉起來。

“壞人動手了，我們也該去做正事了。”

“去哪裏？”身後不知哪裏跑來的雞飛也似的撲騰開翅膀。林渺跟著陸彥沈走，他們的聲音漸漸飄飄渺渺，輕不可聞。

咕——遠處泥路上響起肚子餓的聲音，隱約聽見林渺強辯，“不是我發出來的。”

…

林渺和陸彥沈和林渺在文化園附近的醫院吃完午飯，已經是半個小時後。

兩人上樓去看尚未蘇醒的周亦軒的時候，居然還是碰見了楊玲玲。

病房裏的門虛掩著，陸彥沈走在最前面，推開了房門。門打開了，裏面的醫生護士下意識地擡頭，周亦軒卻似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。

“我是個律師。”周亦軒不似平常地吼叫著，他伸手狠狠推翻桌上的所有東西。水果滾落、不銹鋼的杯子倒扣在地上。周亦軒的眼裏是茫然與絕望，“我一只眼睛看不見了，我以後還怎麽去工作！”

林渺、陸彥沈、楊玲玲聞言全部楞在了那裏。誰都沒有料到，一場車禍奪走了一個律師的驕傲。哪怕做了再多的壞事，楊玲玲心底愛的人還是周亦軒。見他這樣，楊玲玲第一個沖上去想要安慰。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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